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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短篇] 新年贺文《展翼先生与共想社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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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展翼先生与共想社】

  你们的身边,是否有这样一个人呢?
  永远只做对的事情,不存在道德、良知上的负担,因而心情能永远开朗,仿佛阳光一样照耀着、感染着周围的人。处理任何事情的时候,也总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,仿佛从来都不会有忙乱失态的时候。
  甚至连努力的价值都会为其否决。永远都不会有为了“某件事”或“某个目标”而拼尽全力乃至精疲力竭的可能,反倒总会成为他人不断追逐却始终遥不可及的目标。
  仿佛天生就是为了诠释完美而存在的雕塑,不应为谁所触而行动起来,成为真实存在的幻影。
  你们的身边,是否有这样一个人呢?

  很不幸的是,我的身边就有这样的一个人。
  或许她并不是真如我所言的那样完美,但她给我、给我们所有人的感觉,就是这样一种既渴望亲近,又因太过明显的压迫感而无法亲近的存在。
  啊,我口中的我们,是指身处在这个社团,共同追逐着梦想的每个成员。
  像家一样温馨的地方,也是我们共同追寻的梦的原点。
  我们称它为,“共想社”。

  翼展青,就是我口中那样一个完美的存在。
  于此同时,她也是我们社团的社长,显而易见且当之无愧的那个人。可以说,她成为社长的历史,与我们的社团成立的历史,拥有着相同的时长。
  事实上,社团里的绝大部分人,包括开始时与她共同创建社团,一道追逐梦想的那几个人,也大多都是她一力邀请过来,参与营造我们梦想的家园的。

  说到我们的梦想,实际上是希望有朝一日,能成为举世瞩目的名作家,拥有自己的作品集,出版的每一部作品也都会一而再、再而三地再版重印,晚年能够心安理得地为自己列传著书,哪怕身死以后都会有后世的学者研究、分析自己的作品,仿佛不把每个字眼每个标点都刨根问底一番,就不算尽了学术上应尽的道义一般。
  听起来,这是个很遥远,也很不切实际的梦想吧?
  特别是现在,在我们连三流的小团体都还算不上,至多只能算作一个成员还算爱好写作,却没有多少学术氛围的同好会的时候。就连给小杂志、小报纸投稿,都乏人问津的我们,却还执迷不悟地抱有那样的梦想,怎能不被嘲笑是无稽之谈呢?

  唯有一个人是例外。那个人就是我们的“展翼先生”。
  展翼先生是翼展青投稿时所用的笔名,从她执笔写作起,一直到已有数本作品出版成书的现在,即便是在我们身处的这座不小的城市中,也算是炙手可热的明星人物。原本与我们相同的籍籍无名,也早已随之成为了过去时。
  然而,翼展青这个名字,却依旧不为人们所知。
  每一次投稿时,都是由我们中的几个代为投递,一次向一家或几家报社、出版社递送累积起来的多人份的稿件,以至于还没有谁能够真正探知她的真实身份。
  或许,正因为有着这样一个唯有我们这个小团体共享的秘密,才将我们彼此之间联系地更加紧密。

  之所以会变成这样,应该归功于翼展青远超我们的写作天赋吧。
  与艰难跋涉在文字泥沼中的我们不同,翼展青一如她的名字一样,始终展翼翱翔在令人艳羡的青空之上。
  或温馨而感人肺腑的,或幽默而妙语连珠的,或惊怖而耸人听闻的,或悲伤而断人愁肠的,没有哪一种文字是她所无法驾驭、无法驱策的。一切她所想到的,全都能信手拈来地化成精彩绝伦的故事。一如沐雨而生的冬笋,拔地而出也不过一夜转瞬。她的脑袋里头究竟是如何构造的,才能使她的灵感、文思,如同喷薄而出的泉水般终日不绝呢?
  或许,该寻个机会将她的脑袋剖开,看看我们究竟有什么不同……
  不,不不不,这绝不该是我所想的东西。
  你看,她是那样可人,又待人亲切,怎会不讨人喜欢,又怎会不该得到那样与她般配的成功呢?
  嫉妒这样可憎的情绪,又怎舍得留存于她的身畔呢……

  一开始,包括我在内,我们所有的人都是真心为她的成功而高兴,继而欢欣鼓舞的。
  “哪怕是我们,也能有获得成功的一天吧,毕竟这样的例子就在身边,看得见,摸得着。”
  也许我们每个人都是抱着这样的念头,日复一日坚持下来的。
  然而渐渐的,原本单纯的执着与坚持,有些变了味道。
  有的人变得自暴自弃起来,也有人对目标产生了迷惘。当我们聚在一起的时候,已远不如开始时那样有富有朝气与活力了。
  当第一个人离开社团的时候,面对这样出乎意料的情况,我却出奇的并没有感到惊讶。
  那段时间,是翼展青第一次没有与我们一起呆在社团里。她耗费了数日的时间,希望能说动那个离开的人,不要这样轻易放弃他的梦想。
  没有用。一切都没有改变,或许从不平衡的支点出现的那一刻起,就注定了天平两端的疏离。

  我不知道她的努力有没有改善共想社的情况,我只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在变糟。
  每天都有成员离开,原本显得有些狭小的社团集会室,很快变得空旷起来了。
  无论她多么善解人意,多么令人喜爱,只要她还在坚持着写作,坚持着这条仿佛践踏着我们所有人梦想的道路,一切就不会改变。
  一直到,连能为她投递稿件的人,也只剩下我一个人的时候,我才开始思索起自己的将来。
  为什么,还没有离开呢?仅仅只是因为不愿意放弃自己的梦想么?
  其实我是知道的,在很久以前就知道。
  自己从来没有真正因为离开的人而伤感,也不曾为自己离梦想的遥不可及而低声悲泣过。
  对于我来说,梦想就在这里,在共想社中,在这两个人的天地之间。
  眼前的境况,难道不是神赐的、令我能实现梦想的绝妙机遇么?

  一直到那一天的到来。
  如果这一天没有来临的话,也许一切都会像我想象的那样美好的。
  我一直这样希冀着,可我却同样明白,这是在我作出选择后注定会到来的结局。

  “青姐,放在这儿的那堆习作怎么不见了?”
  今天轮到我打扫集会室。实际上也只有我来打扫才比较合适,虽然翼展青打扫时同样认真努力,但最后总会弄的一片狼藉,连我也无心写作,只能帮着她一起收拾残局。
  我们所有人写出的稿件,分成“可投稿”与“习作”两类。那些被认为不适合投稿的作品,全都堆放在集会室一角的储物柜中,包括翼展青的也是。
  “那些啊,虽然留着回忆也不错,但总觉得光是这样放着的话,就好像我们正束缚着那些追逐梦想的翅膀,不让它们展翅飞翔呢。所以说,昨天临走的时候,我把它们全都包装得漂漂亮亮的,放飞到天空去了。”
  翼展青停下了手中的笔,从先前埋首的文稿中抬起头,对我笑着说道。
  “‘放飞’是指,全部都投递出去了么?”
  我有些不敢相信,用略带颤抖的声音重新确认了一遍。
  “是啊。我想呢,如果有哪个故事被人相中的话,也许写故事的人还会愿意回到这里来的。是不是很一厢情愿?”
  说完,她有些惴惴不安地看着我,像是精心准备了惊喜,却又提前被人撞破的孩子,在问着对方“还会不会感到开心”。
  然而,此时的我已经没有办法认真思考,再来回应她的疑问了,只能以“嗯……啊……”这样毫无意义的声词来支吾以对。
  “怎么了?是因为这件事不高兴么?”
  翼展青也看出了我的不妥。她表情疑惑地冲我发问,似乎在为眼前的情形而感到困扰。
  我却沉默以对,不置一语。

  道出实情吧,或许这样还能求得宽恕,再隐瞒也无济于事,她早晚会知道真相的。
  也许现在不说,悄悄逃走会是个好主意……
  “对不起,我做了错事,欺骗了你。”
  终于,我调整完了情绪,正视着她,道出了实情。
  实际上,我留在这儿,完全是为了偷盗她的习作。
  展翼先生无愧其名,哪怕是被她认为次一等的作品,在被我偷偷誊写了副本,背地里以作者“偶人”之名投稿,也是多次获得赞誉,同时也曾成书出版。作为文章被发表在各类文学杂志上,更是常有的事情。
  我在心安理得地与她相处的同时,却在利用着她对我的信任,偷窃着她的智慧与财富,甚至获得了仅次于她的名声——一个新崛起的新人作家,拥有与展翼先生相近的文风,被认为是受她所影响的新一代。写作功力虽然还略有不及,但字里行间也渐渐趋于成熟——哪怕是这样的评价,也还是在我篡改过她的故事,代用了许多自己的言语之后,所获得的“成就”。若没有我的破坏性“创作”,想必她的作品绝不会止步于此吧。
  我犯下了这一系列的罪行,深知她若拿这些去投稿,事情一定会败露。没有人会信任偶人,而认为展翼先生剽窃一个后进的作品。
  “对不起。我知道这样的行为非常卑劣,今天起我就会离开社团。希望以后你能找到更有前途的成员,你会成为一个优秀的指导老师的。”
  说完这些话时,我的眼睛已经低到了她的足尖。不敢再看她的眼,我希望能在一片安静中离开这个曾给我无限希望,如今却又生生将我毁去的地方。
  “等等。这件事并不是没有回转的余地的。也许我的想法从一开始就错了。我不应该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,从来也不够关注你们的事情。就让我们从现在开始努力吧,一切都会好起来的。拜托了。”
  她看着我的样子,让我想起了最早以前,在一切还没有发生的时候,她一边拉着我的手,央我加入社团,一边对我说着“拜托了”的样子。我就这样懵懵懂懂地看着她,点了点头,一如回忆里的我所做的那样。

  她确实是个天才。她提出的建议,仅仅只是将“展翼先生”与“偶人”这两个名字联系起来,变成了一对合作中的组合。
  一切都变得合情合理起来,没有人会觉得,一个前辈作者提携后进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。更多人则仿若恍然大悟一般,轻而易举地“理解”了展翼先生与偶人间的“师徒关系”。先前展翼先生直接投稿的事情,也仅仅作为一桩小小的乌龙事件,被人们以“贵人多忘事”为由,轻而易举地揭过了。
  从那一天起,我的人生真正迎来了转机。

  我与她开始真正了合作。
  一个一个故事,一曲一曲狂想,一篇一篇乐章,在我们从早到晚的快乐忙碌中诞生。
  那种感觉,也许与织工编织出美丽的布匹,木工雕刻出实用的家具,铁匠铸造出锐利的宝剑是一样的吧。
  可我过去却从未享受到过如今这种行云流水的感觉。一切曾令我苦恼不堪,无法决断的疑难,在她笔下都只是小小的石块,足尖一踮便能越过。纸张之上冷硬干涸的墨汁,经她妙手一点,便能演化成种种灵动的色彩。
  偶人在这世上真正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,匹诺曹在老木匠的神工鬼斧下,成为了活着的生灵。
  我终于感受到了,真正活着的滋味。
  心中到底存有多少份感谢的话语,未曾诉说给她听呢?我自己也不知道。
  她永远也不需要开口,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已经告诉了我一切。
  我沉醉在她的注视与微笑中,沉醉在一页名为“共想”的迷梦里。

  那段时间,我的写作技艺飞快地提升。虽然还不及她的妙笔生辉,却也能反射出十之七八的点点星芒。
  这是我最为满足的一段日子,一直到有一天,当我能独立撰写出为人们所肯定的作品时,我们两的合作迎来了结束的那一天。
  “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一个地方?”
  那一天,她笑着对我这样说道。
  对我来说,没有第二个答案可选,我毫无犹疑地点了点头。
 
  她说,那是她一个人时最爱去的地方。
  她想在合作的最后一天,这样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里,和我共同分享这个小秘密。
  我满心欢喜,甚至觉得,也许这样便是真真正正的“共想”了。
  我与她的共想。
  第一次,我与她一道提前离开了共想社,一起来到了那个她所爱着的地方。

  对我来说,这实在是个出乎意料的惊喜。
  也许,太过出乎意料了。
  更也许,实在是只有惊,而没有喜了。
  这个地方离共想社的集会室,实在是太过接近了。
  准确地说,两者仅有一步之遥。
  它就隐藏在集会室的某一面墙后面,更确切一点,是立着储物柜的那一面墙后面。
  “欢迎来到‘笼中鸟’,我可爱的小鸟儿。”
  翼展青,一如往常,笑着对我说道。
  “如今,能如你所愿,让你变成真正的‘偶人’,难道不开心么?”

  如今,我被囚禁在这里,作为展翼先生无比出众的头脑的一部分,每日每夜精密地运作着,一如被囚禁在这里的所有同僚们一样。
  他们之中,大部分是我所不认识的,还有一部分我曾见过,也曾十分熟悉过。
  我想,现在他们大多已经不认识我了。
  他们曾是“共想社”的一员,我曾以为已经退出了“共想社”的成员们。
  却不曾想过,他们比我更早更快地成为了“共想”中的一部分。
  “可他们加起来也不如你有用,我亲爱的偶人”
  是的,我能感觉到她的存在,她的一些想法,与她的愿望。
  如今我的一切,都是为了实现这些而存在的。
  终于,我们在最后完成了展翼先生真正的共想社。

  我曾说过,我沉醉在了一页名为“共想”的迷梦里。
  如果这是梦,梦终是会醒的。
  我想,我可能永远也醒不过来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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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若非伊甸园中有蛇,人类现在会在哪里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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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怎麼說好呢、逝喜歡客觀敘述呢
    所以自己不去思考、自己沒有想法的話
    自然讀不懂吧...
    (這次的非常合我胃口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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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中段让我回想起一些迷失的日子,那些思绪干涸却被长鞭催促着的日子。

    ...展翼先生真是腹黑呢XD
    真想坐时光机回去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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